天下英雄,不怕相逢,相逢一战,方不负彼此胸襟。惟恐相逢时老壮不等,时运不齐,君生我未生,我生君已老,然又不得不逢,不得不战,壮者屠老有余,老者逞强不足,一场碾压而已。
前浪后浪相杀,惹人徒叹年华。正梅西、姆巴佩之谓也。
戊戌岁孟夏世界杯,梅西、姆巴佩相逢。梅西者,阿根廷虎将也,名闻天下久矣,用兵精矣老矣,纵横寰宇二十载,破门无数,群雄见之胆寒。
然阿根廷自墨西哥封霸,马将军挂靴,天弃之久矣,梅公虽欲兴之,然恨天不给力,甲午年战巴西,虽梅公神勇有加,搴旗斩门,然终负于德意志,以亚居之,梅西见大力神鼎,黯然伤魂,目光落寞,路人见之亦坠泪。
然彼时英雄未老,事或可为,故今岁梅将军四度披甲,蓄须又战,欲效廉颇黄忠,不负胸中一段英雄气。
姆巴佩者,法兰西小子也,肤如黑炭,豹眼燕颔,余勇无穷。
年少时尝逢C罗,膜拜舔靴,喜拥而泣,C罗问曰:“后生见我,何以又泣又喜”,姆巴佩曰:“吾立志他日为英雄,今见英雄,如见吾之将来,焉得不喜而且泣”。C罗曰:“君非凡器,他年阵上逢君,当避之”。
不过数年,C罗尚未老去,姆巴佩初长成,年十九,居然擐甲与梅西阵前相见。
时阿根廷式微,甚于往岁,首战冰岛,梅公郁郁,遇长人之围,居然门前寂寞,不得进一球,复又负于克罗地亚,战尼日利亚,梅西忍老,奋戈一击,破城获一,方不负天下众生之望。
今逢高卢雄师,旄旗蔽野,战鼓填填,中有一小子,气若张飞,然黑则过之,形容尚稚,问之则曰,彼乃姆巴佩也。
梅西须髯飘飘,左右或曰:“梅公蓄须,状若耶酥,慈悲有余,威猛不足,暮气盈胸,非杀敌气象也,不宜”,梅西不听。
法阿甫战,十一分许,姆巴佩粘球在足,疾行如箭,足下生风,草木皆倒,阿根廷大惊曰:“敌阵有黄口孺子,带球如风,瞬息千步,若无阻遏,城门忧矣。”
阿军两将纵马欲截,不及;又有五将齐奔,欲相围堵,奈何姆巴佩如奔马,又不及;罗霍乃舍身为绊马索,乃得稍截其势。法兰西得点球,格列兹曼一箭破城门。
阿军中有一大将怒曰:“竖子岂能欺我潘帕斯无人?”四十一分许,乃绕城门而行,斜射一角,居然破门,此将乃迪马利亚。
阿军大奋,大将军马拉多纳坐壁上,见之大呼而笑,左右扶持曰:“胜球固可喜,然将军当保重,不可失态”。
既平,梅西大振,自付曰:今日当再下一城,若得如此,则必胜法兰西。
遂奋神勇,竭施巨力,过敌阵数重,逾雄关几度,一时无可抵敌,至敌城门下,孤力一掷,球挟风云火电,触梅尔卡多,轰然摧倒城门,三军欢啸,皆曰:梅将军未老。
然梅西已竭矣,胜负托于此球,球已入,力已尽。
桑保利用兵无方,梅将军心力俱疲,负胜败于一身,然此身老矣。虽过人二十余回,然四视苍茫,暮云沉沉,伊瓜因何在?迪巴拉何在?阿奎罗何在?虽有法西奥,然身长有余,回旋不足;伊卡尔迪可倚重,又不在侧。
梅西左冲右突,力拙于心,心负于力,心力两失,阿军危矣!
高卢军喜曰:“梅公老矣,今反败为胜正其时”。五十五分许,帕瓦尔驰骋于前,一射摧门,两军乃平。
高卢军见之,相谓曰:“梅公虽雄壮,然在末势,易与耳”。
六十四分许,姆巴佩得球,如风亦如电,自西而进,阿军大惊,曰:“此小子有赤兔之速,虎豹之威,再不挡之,吾属皆为其虏”。
千军万马往拦之,然皆落后,独见黑将军一骑绝尘,至城门之西,门将大惊,尽竭目力与体力,死防,然黑将军低射一角,虽神亦不及,乃破城。
法兰西观者呼啸如潮,九宵云飞,伏河波涌,若拿破仑再破莫斯科,众将曰:“将军可再战乎?”姆巴佩笑曰:“呼吸间当为诸君再下一城”。
言犹在耳,六十八分许,交战中场,吉里得球,姆巴佩空切,粘带负携,飞度营垒,再至城门之西,其神速之不可追及,累死敌军无数,姆巴佩神色若定,视高城如无物,一球如飓,席卷风雷,战鼓正酣处,城门再破。
区区五分钟,杯酒尚温,两摧城门,如探囊取物,两军皆惊:“此人乃神明也,天生以克梅公”。
法兰西人曰:“虽良将不惧死,然当爱惜”,乃鸣金召姆巴佩下,阵前后大呼:“将军真乃神人也”。
阿奎罗悲曰:“吾当死战,以挽狂澜”,遂请战,八十八分,以头为枪,为君一破城门。
然时已暮矣,运已去矣,阿根廷乃负,法兰西得志,梅西垂首低眉,风霜满目,徬徨大地,旌旗半残,视之若暮岁李广。
高卢阵中声沸雷动,人跃歌盛,姆巴佩新封侯,倜傥风流,英姿盖世,若当年之梅少。
又,葡萄牙负,C罗虽勇,难救三军。二公已老,或相期浊酒,笑谈旧事。
太史刘曰:
英雄屠英雄,天下壮事,亦天下悲事。故不忍道姆巴佩之勇,不忍言梅西公之老。梅西者,往昔之姆巴佩;姆巴佩,他年之梅西。英雄可迟暮,然不可迟到,虽大江东去淘尽,然不负胸中豪气何恨哉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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