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为一名职业足球运动员最大的梦想是什么?莫过于戴上国家队的队长袖标代表祖国征战亚洲杯,莫过在世界杯赛场为祖国进球!这两个梦想我都没有实现,但是,我的儿子孙兴慜都做到了。他实现的是他的梦想,更是我的梦想。
说起韩国足球运动员孙雄政,目前在韩国都没有几个人知晓了。但提起孙兴慜的父亲,大家的表情和情绪立马就发生转变。我踢球的时候一度也离韩国国家队很近,代表国家队征战亚洲杯甚至世界杯似乎触手可及。但28岁那一年突然遭遇跟腱重伤,我的职业生涯画上了仓促的句号。
人很年轻的时候,连爱这件事情都很自私。自己的足球梦想毁于一旦,当我的儿子孙兴慜出生时——我最大的感受就是梦想终于得以延续。看着儿子带着两个人的梦想登上世界杯舞台,单纯想想就已经有些不能自已。退役后我在家乡春川市执教春川FC青少年队,从小子承父业,似乎是一件自然而然的事情。
我巴不得他还不会走路就带他去球场,但是血浓于水,但我的内心有越来越多的纠结——职业足球要吃的苦头我比任何人都清楚,我最难以跨过的一个关卡是,一个爸爸似乎不能自私的用自己的梦想绑架儿子的一生。所以在他很小的时候我就认真问过他,你确定你喜欢足球,要走这条路吗?儿子的答案令我心花怒放。后来直到他在德国踢出了名堂,他还对媒体这样说过:“除了足球,我没有太多爱好,我爱好就是足球。没有足球,我没法活。”这句话让我格外激动,我当然愿意看到孙兴慜的职业生涯越来越好,但我更愿意看到自己的儿子热爱足球,一生都能够从足球世界获取充分的养分和快乐。
他的梦想承载着我的梦想,他的快乐承载着我的快乐,他的热爱承载着我的热爱。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,我终于卸下心中的包袱把孙兴慜领到了足球场。孙兴慜4岁就开始接触足球,从家里走到足球场的这段距离,我从一个慈爱的爸爸变成了一个无比狠心的教练。对于那段艰难起步的岁月,孙兴慜至今刻骨铭心:“我小时候,他每天和我一起训练。一天两次训练,会练习我的技术,左右脚都要练。他不允许我错过任何一堂训练课。现在回头看,如果不反复练习足球小技术小细节基本功,是很难成为一个好的球员的。”
那时候韩国国内主流的青训思想是““练体能,强化意识”,但我反而觉得体能、身体对抗日后都还有补救的机会,但从小对皮球的触感、技术的细腻程度、左右脚均衡这些基本功,必须从第一次训练就给予足够的重视。在孙兴慜8到15岁期间,我每天都花6个小时做他的陪练,每天只练基本功。那时候孙兴慜的耳朵肯定听一句话起了老茧:“足球的基本功很重要,脚下没有技术就成不了气候,年轻人不需要去参加比赛。”
“我告诉他,球踢得再好,也要学会尊重他人”,这是我的启蒙教练第一次训练对我们语重心长讲的话,我也在第一次训练就这样告诉孙兴慜。这句话说起来简单,但却需要用一辈子的时间去执行。即便现在孙兴慜已经成为光宗耀祖的亚洲巨星,但只要我在身边,即便他再怎么舟车劳顿,比赛消耗再大,我都会要求他以积极的态度配合媒体采访,措辞必须用敬语;对于一拥而上的球迷,孙兴慜站在人群中央难免会有所忽略,我站在人群外就负责提示他,不要忽略了任何人的浓情厚意——无论是签名、合影还是握手,必须一一满足。
“你踢得再好,不要忘了你就是个平凡人的根本!”近些年孙兴慜的足球生涯有所起色,我一直在频繁的提点他这一点。以我比他丰富得多的人生经验,做人与足球之间也存在着一定的因果、促进关系。在俱乐部对队友、教练、和工作人员坦诚相待、彬彬有礼,对自己的职业生涯也有百利而无一害。
15岁时,孙兴慜的基本功已经十分扎实。我把他送到了“东北高中”。15岁前不计时间成本日复一日进行枯燥的训练,孙兴慜的学业或多或少有所耽误,这所学校事实上是首尔FC的青训营,但他最大的特点是体教结合。在这里,孙兴慜也可以体验一下与同龄人的团体生活。高中只上了短短几个月之后,孙兴慜就获得了每一个韩国小球员都梦寐以求的机会。2008年韩国足协与德国足协展开项目合作,有6个人有机会前往德国加盟当地青训。
摆在孙兴慜面前的是加盟德甲球队汉堡梯队的机会,这样的机会放在一般人家肯定毫不犹豫。但那段时间我却每天晚上在床上辗转反侧,难以入眠——16岁就去到德国,孙兴慜的身体对抗、语言和心理关都更容易通过,但当时他仅仅上了区区几个月高中。当时离开韩国,就意味着他一辈子都是“高中退学”——这样一来,一旦孙兴慜不能创造奇迹获得兵役赦免,没有高中学历的他连回国踢球代替服兵役的机会都没有。大多数人不知道,想要在军旅球队K1联赛的尚州尚武和K2联赛的安山木槿花服兵役,至少要有高中学历!
把自己的宝贝儿子引向职业足球的道路本来就是在赌博,最终我决定再赌一把!
现在我的身份除了是孙兴慜的父亲,更是很多热爱足球的韩国小孩儿的青训教练。我在家乡春川市开设了自己的孙氏青训基地,目标是为韩国足球培养出第二个孙兴慜。在孙兴慜职业生涯刚刚起步之初,我毫无疑问给了他无数宝贵的建议;但作为一个父亲、一个青训教练最幸福的事情,就是儿子的留洋经历也给我现在的青训工作带来很大的启迪——当时每天无休无止特训孙兴慜时,我一度认为必须牺牲相当的学业时间。但孙兴慜留洋回国后给我讲的几个小故事,彻底的改变了我的思想。
“初来乍到的时候,经常会因自己是亚洲球员而遭到无视。在青年队的时候,他们也不给我传球,甚至我一拿球的时候,就跑过来一下子把我撞开,把球拿走。所以,我开始学语言了。在青年队的时候,我请他们教我说话,这才亲近了起来。等升到一队的时候,我发现外语真的很受用。刚到一队时,队友的眼神里写着‘那小子是什么鬼’,然而当我用德语打招呼时,一切都变得不同了。队友们非常照顾我,经常带我一起去吃饭,还很护着我。”我也无法想象这个过程有多艰难,但当孙兴慜亲口跟我说出这些话时,最艰难的时候已经过去了。
儿子的亲身经历告诉我,韩国球员要想在欧洲五大联赛站稳脚跟,语言关是一个必须解决的问题。现在孙兴慜已经掌握了德语、英语等等多门外语,这彻底颠覆了我以前的认识,现在我的青训营也设法在开展体教结合模式,其中语言是日常教育的重中之重。有朝一日我可能会对来学踢球的韩国小朋友说——你想像孙兴慜一样在德甲、英超获得成功吗?学好外语是第一步!
孙兴慜在德国期间有一个新闻一度使我十分震惊——他在德国重新认了一个外国父亲!但当我仔细看完那个故事,我的心底又无比温暖、无比骄傲。孙兴慜在汉堡踢球时身边的队友是世界级球星范尼,范尼对于孙兴慜的成长影响十分大,他接受媒体采访也说过:“与范尼这样的球星当队友,总是能学到东西,他总是推着我往前走,并且非常乐意帮助我,告诉我应该怎么踢得更好,怎么处理更妥当。”但坦白讲,儿子与范尼相处的模式还是令我大吃一惊——“对我来说,范尼就如同父亲,我如果需要帮助时,我总是跟他说,爸爸,帮我做这个做那个,他从不拒绝。 ”
在德国汉堡踢球时,孙兴慜居然叫范尼爸爸!这乍一看当然有些上火,但这正是我多年对我教育的结果。他出国前夕我特意语重心长的告诉他,一定要记得:人外有人,天外有天。范尼比孙兴慜大了不少岁数,他从范尼身上获益匪浅。他像对待爸爸一样对待自己的前辈,这是当爸爸的最高兴,也最骄傲的事情。
每一个刚刚学踢球的韩国小孩儿心目当中都有两个偶像,一个是在德甲联赛光芒四射的车范根,另一个则是代表曼联获得过欧冠冠军的朴智星。当孙兴慜启程去德国时,我就告诉他,时刻想想车范根前辈在德甲的所作所为;而当他在德甲证明自己转会英超热刺时,他早就把朴智星当作了自己的偶像。尽管热刺生涯一开始有些波折,但孙兴慜很快就在英超再度证明自己。
作为父亲,我看着他身上成功的烙印越来越深,却也看着他职业生涯的危机一步一步逼近。兵役问题还是不会迟到,作为一个大韩国民,服兵役当然是莫大的骄傲。但孙兴慜能够在海外将韩国足球的品牌打响,又何尝不是对祖国最大的贡献呢?并且最让我揪心的是——当初他高中尚未毕业我就毅然将他送到德国,一旦亚运会不能创造奇迹,那他将面临的是无法在军旅球队踢球的绝境!
为了抓住最后的机会得到兵役豁免权,孙兴慜从世界杯备战期间不得不频繁的飞于英国、韩国、俄罗斯、印度尼西亚几个国家之间,中间还穿插着韩国队备战热身的各种国家。最幸苦的时候,孙兴慜26天的时间里踢了8场比赛,还在飞机上度过了50000英里。那段时间连我们都能感觉到他巨大的压力,他在各种场合频繁的痛哭流涕……但在雅加达的最后一个夜晚,他笑得是那样开心——韩国队成功获得亚运会男足金牌,孙兴慜不用服兵役了!
康德说过:“所谓自由,并非随心所欲,而是自我主宰。”越是在巨大的压力,紧密的赛程之下,才越发应该自律的管理好自己的身体。即便我不能够随时在身边,但孙兴慜有自己的团队时刻在帮助孙兴慜保持身体状态。韩国形形色色的综艺节目目前已经渗透到亚洲的大街小巷,随着孙兴慜通过足球获得越来越大的名气,我的电话一度要被综艺节目的导演打爆,为了果断断绝外界袭来的种种诱惑,我不得不通过媒体发表正式声明:“我从来没有过利用儿子赚钱的想法,儿子只要在球场上开心就好,退役之前孙兴慜都不会出演任何综艺节目。”
在我的家乡春川市,儿子到了孙兴慜这个年纪,一家老小自然而然的希望儿子早些结婚生子。我当然也有做父亲的一面,当然也希望早些抱到大胖孙子。但考虑到孙兴慜的职业生涯,我们一家老小都决定再等等,再等等:“讲到结婚嘛,我非常坚定以及肯定地跟孙兴慜说过,这个要等到退役之后。世界上有很多籍籍无名的球员,我不是一位成功的球员,这些经验能给他一些积极的帮助。至于结婚,那就等到退役之后再考虑,现在他还需要更专注。”
每当看着隔壁的大哥幸福的抱着自己的孙子笑嘻嘻的,想想孙兴慜的这句话,我的幸福感同样油然而生——“没有我父亲,我现在就不会坐在这,拿着奖,和你对话了。我不得不说我的一切都要归功于他。”
本届亚洲杯,我当然希望孙兴慜以队长的身份率领韩国再度获得亚洲杯冠军!至于我的孙氏青训基地合适才能走出下一个孙兴慜?“以我培养孙兴慜的例子来说,要培养一名出色的职业球员,需要14-17年的时间。无论怎么说,没有个十年时间,是培养不出人才的,总得要15年左右。培养球员,肌肉运动、射门训练,这些都是训练的基础,需要花费很长时间。有一些孩子也面临着人生抉择问题,有些既要努力消化学校的任务,又要接受训练,还是很辛苦的,所以我们要开办专门的学校作为解决方案。”
(左阳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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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本文以第一人称方式写作,所有资料都有据可查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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