伊朗的检察长公开表示他对本国女性在球场观赛时的行为感到“羞愧”。

自1981年后，2018年的7月，伊朗政府首次允许女性进入Azadi体育馆进行足球赛事观赛——或者，更严谨地说，是观看一场2018年俄罗斯世界杯赛事的实况转播。在她们观看主队波斯铁骑在场上对垒西班牙国家队的实况转播时，其中一部分女观众褪去了她们的面纱跟头巾，然后开始“载歌载舞”地为主队喝彩——这些行为的背后其实有着明确“动机”，这些女球迷们就是要对伊朗的宗教规范发起挑战。“这实在是不堪入目。”伊朗检察总长如此抱怨道。

“很不幸，”这位高级执法官说道，“有些别有用心的人已经渗透到了国家的核心机关中，他们这样的行为是要背叛我们革命的成果，背叛抛头颅洒热血的先烈们。”他还表示，这些“邪恶的”行动是不会取得成功的。

不过，从别的角度来看待这件事的话，这位执法官也算是“所言非虚”了。从去年7月份开始，伊朗女性在冲破长期以来的“女性体育禁令”方面确实取得了长足的进步。

伊朗对阵西班牙赛事结束的数天后，圣职官员方面又组织了一次女性观赛活动，场地还是Azadi体育馆，这次是观看伊朗对阵葡萄牙的比赛的转播。同年10月份，伊朗政府又允许了人数接近100的女性观赛团观看伊朗与玻利维亚的友谊赛——这次甚至是允许现场观赛。11月时，数百位女性再次获得了现场观赛的权利，这次观看的比赛是伊朗对阵日本的亚冠杯比赛。

尽管如此，事实还是残酷的——伊朗仍是世界上唯一一个不让女性进入体育馆的国家，官方尚未正式解除这项禁令。就目前的情况而言，女性观众能否在未来到现场观赛仍是未知之数。但上面所提到的官方让步也证明了，来自国内越发高涨的呼声以及国际舆论的压力正在削弱伊朗的“女性体育禁令”。

足球是伊朗国内最流行的体育赛事——足球在伊朗的地位就像棒球跟橄榄球在美国的地位一样——足球让伊朗人在意识形态领域以及国家形象方面达成了统一，同时足球也培养了伊朗人的爱国意识，带来了维系社会稳定的凝聚力。但伊朗当政者们却在女性观赛一事上有不一样的看法，他们认为这种在公共场合的“两性过分亲密之举”会威胁到国家的伊斯兰传统，也使会西方的两性平等价值观渗入，这种平等价值观在当政者看来就是乱交与“世俗主义”抬头的象征。基于这种想法，伊朗政府自然害怕男女观众混在一起观赛的行为，因为这会动摇他们的什叶派信条，继而进一步在政治跟宗教的立法方面产生影响。

但伊朗的女球迷们就是寸步不让，一直在“维权”方面坚持奋斗。这些女球迷们还深谙“暗度陈仓之计”——她们女扮男装以获得进场的权利——如此简陋的嘲讽之举不仅是在讽刺那项禁令，更是在嘲讽那些仍遵守这项禁令的女性们。

拿4月的事情举个例子，6位女球迷悄悄进入了Azadi体育场中，而馆内可容纳的观众数为100000人，她们做的不过是贴上些假胡子而已，随后她们的行为在社交媒体上获得了一片好评的呼声。2006年伊朗制片人Jafar Panahi拍摄了一部电影名为“越位”的电影，电影讲述了一些年轻女性女扮男装以获得权利的故事，电影在本土并未取得好成绩，甚至被政府一纸禁令封杀，但这部电影却在国际电影节中有所斩获。

而最近，这些女性权利的斗士们则采用了更为明显的手段，她们公开要求国际足球联合会（FIFA）强制执行联赛中的无歧视条款。在2015年，190名请愿者联名上书FIFA时任主席Sepp Blatter，要求FIFA暂时取消伊朗的参赛名额。“自由的个人不应该因为想到现场看足球，排球比赛的愿望而被拘留，甚至是毒打，”上书的内容如此提到。前一年，伊朗政府甚至将“企图”到现场观赛的英国籍伊朗女生Ghoncheh Ghavami拘留了5个月，这位女球迷不过25岁，当地政府拘留她的理由则是——煽动叛乱。

去年，这些女权斗士们更是直接要与FIFA的领导层“当面对质”。当时伊朗邀请了FIFA主席Gianni Infantino来访，出席3月1日在Azadi体育馆的赛事，而女权斗士们则带动当地的一些女性跟她们一起“闹事”以引起主席的注意。随后伊朗政府逮捕了35名想要接近会场的女性。Infantino在事后表示伊朗主席Hassan Rouhani在赛前曾向他保证，“不久”就会有女性观众出现在看台上，但像伊朗这样的国家情况，“实施起来需要点时间。”

事态也在逐步激化，去年4月，伊朗的流行乐队Abjeez发布了一段MV，呼吁男性加入女权斗争的行列，停止禁令。同年7月，在世界杯开始后，许多女性球迷终于在多年坚持下得偿所愿，有幸在莫斯科的St. Petersburg体育馆现场观看伊朗国家队的开幕战，而且她们也获得了在媒体面前公开吐露心酸历程的机会。一些突出的伊朗人权运动份子甚至再次用书信形式公开向FIFA主席请愿，要求FIFA终止伊朗的差别对待政策。

去年11月，棣属FIFA，且为FIFA人权运动方面做建议的独立机构人权咨询委员会，公布了它的九月汇报，呼吁FIFA要求伊朗政府在撤销禁令方面给出最后时限。同时这份报告中也指出，让女性到Azadi球馆观看实况转播也算是一次“积极”的行动，“但这些临时补救明显跟正式终结禁令是两码事，”委员会也敦促FIFA方面做出公开声明：假如伊朗政府拒绝撤销禁令，则要给出“相应的处罚”。

但到目前为止，FIFA仍未听从委员会的建议做出声明，最少没有公开做出声明。

就FIFA主席而言，Infantino本人只是把11月那数量有限的女性观众“试点观赛”夸了一通，将这次女性观众的参与称为“历史性的，真正的突破”。

然而去年的一系列事件表明，尽管意识形态上伊朗政府非常坚定，但他们对外界的批评还是十分敏感的——甚至愿意把一些反对女性观赛的内部声音压下来，为的就是改变外界批评。

这个事实也应该是FIFA，AFC（亚足联）和人权运动者们的关键一课：无论是决定性的转变还是缓慢的过渡，也许都需要一些强硬的手段，哪怕只是持续的舆论压力，也足以让伊朗的政教合一保护甲出现裂痕。

哪怕伊朗方面给出了最后期限，FIFA等机构也不应该就此满足。反过来，FIFA等机构应该坚持让伊朗政府给出正式的官方禁令撤除声明，撤销一切女性方面的体育赛事禁令。只有这样做，才能把伊朗政府对女性的迫害公诸于世——跟Mohammad Jafar Montazeri检察长在文章开头所言相反——他们的所作所为才是伊朗的耻辱。（Denny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