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孔乙己买彩记

  注:本文改编自鲁迅《孔乙己》。2016年10月19日,是鲁迅先生的忌日。

孔乙己是站着买彩而穿长衫的唯一的人。穿的虽然是长衫,可是又脏又破,似乎十多年没有补,也没有洗。他对人说话,总是满口中奖者也,教人半懂不懂的。

孔乙己一到店,所有买彩的人便都看着他笑,有的叫道,“孔乙己,你脸上又添上新伤疤了!”他不回答,对柜里说,“买两注彩票,要一注复式。”便掏出十块钱。

他们又故意的高声嚷道,“你一定又偷了人家的东西了!”孔乙己睁大眼睛说,“你怎么这样凭空污人清白……”“什么清白?我前天亲眼见你偷了何家的彩票,吊着打。”孔乙己便涨红了脸,额上的青筋条条绽出,争辩道,“窃彩票不能算偷……窃彩票!……做慈善的事,能算偷么?”接连便是难懂的话,什么“中奖我就还回去”,什么“不中奖就当做慈善”之类,引得众人都哄笑起来:店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。

听人家背地里谈论,孔乙己原来也读过书,但求学时迷上买彩,于是愈过愈穷,弄到将要讨饭了。可惜他又有一样坏脾气,以为自己将来是万贯家财之人,凭何替人做工?于是好吃懒做,便免不了偶然做些偷窃的事。

但他在我们店里,从不拖欠;虽然间或没有现钱,暂时记在粉板上,但不出一月,定然还清。我这时候以为是孔乙己品行好,但有一回他对我说道:“你知道么?买彩钱不能拖欠,会破了运,这可是书上没有教你的。”孔乙己显出得意的样子。

孔乙己有一回对我说道:“茴香豆的茴字,怎样写的?”我不理会,孔乙己很恳切的说道,“不能写罢?……我教给你,记着!草头底下一个来回的回字!……回字有四样写法,你知道么?”孔乙己显出极高兴的样子,将两个指头的长指甲敲着柜台,“对啊对啊,回字有四样写法,这不是暗示我买彩的数字么?”

孔乙己买完彩票,涨红的脸色渐渐复了原,旁人便又问道,“孔乙己,你当真读过书么?”孔乙己看着问他的人,显出不屑置辩的神气。他们便接着说道,“你明道理,怎么不懂彩票根本无规律可言呢?”孔乙己立刻显出颓唐不安模样,脸上笼上了一层灰色,嘴里说些话,什么我将万贯家财你们愚蠢才不懂。在这时候,众人也都哄笑起来:店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。

孔乙己是这样的可笑,可是没有他,别人也便这么过。

中秋前的两三天,我结账发现,孔乙己长久没有来了。还欠十九块钱呢!一个买彩的人说道,“他怎么会来?……他打折了腿了。他总仍旧是偷。这一回,是自己发昏,偷了福彩,跑去体彩兑奖!”“后来怎么样?”“怎样?……谁晓得?许是死了。”

中秋之后,秋风是一天凉比一天。一天的下半天,没有一个顾客,忽然间听得一个声音,“买一注彩。”站起来向外一望,那孔乙己在门槛坐着。他脸上黑而且瘦,已经不成样子,见了我,又说道,“买一注彩。”

我说,“孔乙己么?你还欠十九块钱呢。”孔乙己很颓唐的仰面答道,“这……下回还清罢。这一回是现钱,欠十九块钱是个暗示,替我买这个数字。”

店里的人笑着对他说,“孔乙己,你又偷了东西了!”但他这回却不十分分辩,单说了一句“不要取笑!”“取笑?要是不偷,怎么会打断腿?”孔乙己低声说道,“做慈善跌断,跌,跌……”他的眼色,很像恳求众人,不要再提。但旁人不饶,继续说道,“你这模样,才需要接受慈善!”

孔乙己低着头,在旁人的说笑声中,慢慢走去了。

自此以后,又长久没有看见孔乙己。到了年关,结账发现,孔乙己还欠十九块钱!到第二年年关也没有看见他。

我到现在终于没有见──大约孔乙己的确死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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