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家彩票站开了快十年了，这十年来，就开过一次五百万大奖，也有来买了十年彩票，一次奖也没有中过的人。在这些形形色色的人里，有一位叫老蒋的男人。

三年前，那时候我还不知道他姓谁名谁，只知道他平时在附近几条街拾破烂。

这个男人第一次走进彩票站时，惹得其他顾客纷纷退避三舍。那时正是三伏天，他身上所发出的恶味完全遮盖住了空气里栀子花的香味。

光头，领口破烂的T恤，在膝盖以上的肥大短裤，关节处的污垢，勾勒出眼前这个男人的模样。他将拾破烂的麻袋放在了店门外，还将手在身上擦了擦才摸出两元钱。

“老板，买张彩票。”

我将彩票给他，他道了声谢谢后立刻离开了彩票站，全程都没有抬起过头。

第二周的周五他又来了，只不过这次是在店里没什么客人的时候来的。

“老板，买张彩票。”依旧言简意赅，匆匆道谢后离开。

自那时起，每周五店里没什么客人的时候他都会来买一张彩票。后来问起别人，才知道他姓蒋，大家都叫他老蒋，之前是干什么的没有人知道，是最近一两年才出现在这附近拾破烂的。

终于，在三个月后的某一个周五，我开口问起他。

“中了奖想干嘛呢？”

他只微微笑了笑，摇摇头，避开了我的问题。

他离开后，店里的另外一位老主顾笑我，“这还有啥问的，中了奖还不是买自己想买的东西。不过你看这人也是，每天拾破烂能赚几个钱呀，竟然还每周都来买彩票，肯定是个赌鬼！”

后来时间久了，我和老蒋已有些相熟，有一次他主动提到买彩票的真正缘由。

“我妻子生病了，在我儿子那里养病，我没钱，没办法去看她。我儿子和我关系不太好，要是我有钱就没问题了。真想中大奖呀哈哈！”老蒋话很少，说这事儿的时候甚至是带着笑的，自然是苦笑。那天我卖给他彩票的时候，多么希望他能够中一次奖呀。

可是老蒋买了两年多彩票一次也没中过。

前几日，他又来了，不是周五，他也没带拾破烂的麻袋。

“还是机选？”

他摆摆手，笑笑，“不买了，我以后都不用再买彩票了。”

“咋了？中奖了？”

他没有回答我，只将手里一袋水果递给我，“不嫌弃就收下。”他不肯再多说什么，称还有事儿就离开了。这之后他真的再也没有来买过彩票，甚至附近的街区也再没有出现过他的身影。他消失了，没有人知道他去哪儿了，又或许从来没有人注意过他。

好些日子以后，才有人告诉我，老蒋最后一次出现的时候，他的妻子就病逝了。

我想起他苦笑着告诉我无法去看望妻子时的眼神。他没有赌赢过钱，可是却从来没有输掉过感情。

这之后，我总是猜测，在每一个顾客的身后究竟有着怎样的一场与人生，与情感的赌博。